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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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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5 章

年初三。

祁星牧朝沙發上的夫妻問好:“二舅好,二舅媽好,我是頌頌的男朋友。”

來的路上,頌頌簡單地跟他講了二舅一家的奇葩往事。

祁星牧知道,眼前這男人雖然看上去憨厚老實。

卻有著包括但不限於以下的種種事跡:

1.賭博欠債,吸幹頌頌外婆的養老金不說,還跟姊妹借錢不還。

2.曾經被親姐夫——也就是頌頌爸,三次掃黃掃了個正著,最後一次,隔壁房裏還是後兒子,倆人結伴去的,而那次他們之所以被抓,是因為睡完不給錢,被小姐舉報。

3.為還賭資借高利貸,收貸地址填了三姨家,導致某年除夕放貸人要債找錯了門,差點把楊珩當成八爪魚給打了。

4.在外邊被債主堵住,囂張地喊道“我上面有人”,並把債主扯到警察局,要求頌頌的爸爸把債主關起來。

至於他老婆,半斤八兩。

二舅被掃黃進去後,她賴在派出所大廳不走,一邊哭一邊罵頌頌爸沒良心,要求他立刻釋放自己的大舅子,罵到最後沒人理她,她開始撒潑,手持身份證口口聲聲要舉報頌頌爸貪.汙。

好在言樹良身正不怕影子斜,這輩子沒幹過虧心事,不然真要栽跟頭。

至於二舅媽的兒子——頌頌的表哥,更是五毒俱全,把倆人的缺點全占了。

按理說,這樣的極品親戚是個人都要斷絕關系。

頌頌家和三姨家也試著這樣幹過,但後來發現——太難。

原因有二。

一是,二舅沒染上賭癮前也是好過的。

當年外婆家不富裕,是二舅主動退學打工承擔了姊妹的學費,才能讓林曉娟和林曉香讀完大學,某種意義上說,兩姐妹能有今天的日子和他是分不開的,因此總覺得心裏虧欠他,能幫一點是一點。

其次,有些人就是這樣。

自己活在淤泥裏就想把別人也抹黑,如果不能讓親戚添堵,堵的就是自己了,況且就算再怎麽不被待見,那畢竟是人情社會的關系,隔三差五說不定就要用到,斷斷不能丟了。

如果說,沒斷絕關系時這家人惹事的頻率是一年幾次,那麽斷絕之後就是天天了。

言樹良是警察,三姨林曉香是老師,林曉娟沒有辭職開超市前也在體制內上班。

二舅媽天天去大家單位門口號喪似的痛哭,指責他們忘恩負義,擾得人不能安寧,沒法上班。

後來三家就達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——關系可以不斷,但平時也不必走動。

每年初三,一頓午飯,吃完就散。

倘若二舅一家有事拜托,只要不違背工作原則,能幫就盡量幫。

因為就算不幫,對方也有一百種方法哭到他們就範——畢竟都是要臉的人,不想鬧得太難看。

二舅林家宏看見祁星牧,憨實的臉上笑出花一樣的褶子:“你好,你好……”

他別著身子,伸手插進屁股兜裏,似乎是想摸紅包給他。

但摸了半天,什麽都沒摸到。

頌頌看不下去了:“沒關系舅舅,不用給。”

林家宏順勢把手從屁兜裏拿出來了:“你說說,來得太突然了,我都沒來得及準備紅包。”

他眼睛一瞥,落在眾人提來的年貨上:“辛苦了辛苦了,還帶這麽多吃的來,老婆,去幫忙做飯。”

二舅媽嗑著瓜子,不情不願進了廚房。

頌頌媽和三姨在做飯,她就在一旁看著,幫忙遞個刀遞個板,慢吞吞的。

楊珩譏諷:“廚房連根菜葉都沒有,沒三五個強盜洗劫過都空不成這樣。”

二舅媽吐掉瓜子皮,吐沫粘在嘴唇:“我和你二舅沒閑錢置辦年貨,每年就指著初三一頓飯。”

楊珩正要回擊,二舅媽把手裏的瓜子朝垃圾桶裏一丟,開始哽咽:“當年要不是退學去打工,林家宏也是能考大學的人,那年代的大學生多金貴啊?畢了業還包分配,現在你媽是體面了,也不想想是誰犧牲了自己。”

“吃水不忘挖井人,姊妹是白眼狼,外甥更是個小白眼狼。”

楊珩:“……”

二舅媽趁著裝出來的傷心勁兒溜出了廚房。

作為主人家,菜也不買,飯也不做。

她又從桌上抓了把瓜子,邊磕邊打量頌頌帶來的男朋友:“帥的嘞……”

祁星牧坐在沙發上,跟小周發消息。

小周:【怎麽回事,不是說好強硬一點嗎!你怎麽又低頭了?!】

祁星牧:【可我認為頌頌說的有道理。】

小周:【她說什麽了?】

祁星牧:【結婚前都要試婚,談戀愛當然也要有試用期,正好機會難得,就把今天的扮演當成一次試用。】

小周:【……試用結束後呢?】

祁星牧:【還沒說。】

小周:【殿下,恕我直言,您可能被頌頌給誆了。】

祁星牧:【胡說,她怎麽會騙我?】

小周:……

受不了,世界上怎麽有這種傻白甜戀愛腦?

二舅媽貼過來:“孩子,你家哪裏的?做什麽的?家裏爸媽做什麽的?”

祁星牧含糊地答:“北京,我游手好閑,媽媽也游手好閑。”

“那你和頌頌天生一對啊!”二舅媽說,“都說外甥像舅,頌頌她舅也游手好閑呢,我們兩家真是門當戶對。”

頌頌:“……”

第一次聽說因為游手好閑而門當戶對的。

頌頌感覺丟人,回頭看他,祁星牧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。

“不過這孩子……”二舅媽端詳他,“我瞧著有點像明星。”

祁星牧不動聲色:“是嗎?哪個明星?”

二舅媽:“想不起來了,娛樂圈那麽多明星,一人一張臉,我也記不住。”

二舅媽不是喜歡上網的人。

年前頌頌掛在熱搜上的事都不知道,更別說叫出祁星牧的名字了。

她覺得是自己看錯了。

畢竟明星出門就算不呼後擁,至少也得人模人樣,而祁星牧身上穿著年前頌頌給買的格子衫和毛領皮衣,樸素又有點鄉土,也就是他那張臉壓得住,但凡換另外一張臉,很容易穿成劉能和趙四。

祁星牧雖然扮演著男朋友的角色,卻不知道自己的劇本主線是什麽,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兢兢業業。

他給二舅遞煙,而三姨父倒茶,給言樹良換臺。

最後,他剝了個橘子,擇掉橘瓣上的脈絡,遞到頌頌嘴邊:“寶貝,張嘴。”

頌頌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,臉上強撐著露出幸福的假笑,咬著牙低聲道:“……隨便演演就行了。”

祁星牧把橘子塞進她嘴裏:“我是敬業的演員,‘隨便演’這幾個字在做演員的第一天,就被我摳出了字典。”

頌頌:“……”

真的嗎?

幾人在客廳喝茶,聊著聊著,二舅媽就開始抹淚,說家裏過得太苦了,一周就吃一頓肉,大人倒是沒什麽,反正歲數大了吃得少,就是可憐頌頌的表哥正在長身體,也要跟著受罪。

楊珩:“都三十歲的人了還長身體呢?這長了身體就出去嫖.娼,還不如不長。”

三姨父用胳膊肘頂他,示意他別亂說話。

這家人最終的話題當然還是借錢。

言樹良思索道:“借錢要有借有還,你們光借不還,就不是借錢而是要錢了。年輕時二弟是幫了姊妹很多,但這些年零零總總,別說當年的學費,就算是十倍、二十倍也都還清了。”

二舅媽說:“錢還清了,情還不清,你們欠我家的。”

楊珩暴脾氣直接站了起來:“欠你奶奶個腿……”

頌頌捂住他的嘴,不準他說臟話,把他拖到陽臺:“你沒看爸爸他們不打算撕破臉嗎?大人的事情我們就不要摻和了吧,他們心裏有數。”

“不要摻和嗎?”楊珩視線越過她落在客廳裏,“可是那女人現在好像想跟姐夫借錢誒。”

頌頌:“???”

她回頭看。

在言樹良處碰了釘子,二舅媽又開始打聽祁星牧的家底:“你在北京有房嗎?”

“有。”

“年輕有為啊,北京的房很值錢吧?”

“還好。”

二舅媽:“我們這邊彩禮很高的,要娶頌頌不便宜哦。”

祁星牧:“感情不能簡單地用金錢衡量。”

二舅媽眉開眼笑:“那小夥子你有多少存款啊?”

頌頌走過來,不著痕跡地隔開她和祁星牧:“別問了,說不定明天就分手了呢。”

祁星牧瞥了她一眼,抿著唇,不說話。

舅媽責備道:“臭丫頭!咒自己!”

飯做好了,傳說中的表哥也回來了。

他個子不高,長得精瘦。

打扮倒沒什麽特別的,就是眼睛裏有種鼠性的鬼祟,視線黏黏糊糊的,讓人很不舒服。

林曉娟請祁星牧扮演頌頌的男朋友,也是因為他。

從前頌頌念高中時,這位表哥就企圖給頌頌張羅男朋友。

但他張羅的都不是什麽好人,今天是他這個哥,明天是他認識那個總,後天又是他的債主,總之和他媽一樣,不把自己當外人,想拿跟自己完全沒關系的妹妹去社交,厚臉皮至極。

不過林曉娟完全低估了這位表哥的厚臉皮程度。

在聽說沙發上那位是頌頌男朋友之後,他挖了挖耳朵,泰然自若地坐在頌頌邊上,掏出手機。

“哥跟你說,男人帥不帥是其次,有實力才重要。”

“給你看張照片,這位總在市裏開夜總會,長沙還有他開的連鎖酒店,絕對有實力,在咱們市他是這個。”表哥比了大拇哥,“我大哥在他手底下幹,聽說這位總最近想找小老婆,要求年輕漂亮,一個月給女方五萬塊零花錢,五萬!”

“而且你看,這位總長得也不賴。”

楊珩瞥了眼照片:“不賴?他那張臉,都能給我姐夫當爹了。”

表哥:“胡說,我就覺得他倆長得差不多。”

楊珩嗤笑:“要是他倆長得那叫差不多,那我覺得二舅媽跟頌頌也差不多,你幹脆讓二舅媽去當小老婆吧。”

二舅媽:“……”

頌頌朝沙發邊上挪,表哥往她跟前湊,一定要讓她瞧瞧那位總的照片。

頌頌挪到祁星牧身旁。

他全程沈默,在頌頌靠過來時,攬住她的腰,然後從表哥手裏抽過他的手機,看也不看,朝後遠遠地一甩。

手機砸在家裏的大門上,又“咚”的一聲摔在地上,屏幕裂開了,門面也凹了個洞。

所有人屏住了呼吸。

只有祁星牧不鹹不淡地掀起眼皮:“你把我當死人嗎?”

表哥也不是吃素的,正要發作,又聽祁星牧平靜地問:“二舅媽,您剛才想借多少錢?”

表哥的動作頓住。

頌頌掐他,示意他別亂來。

祁星牧疼得蹙眉,摁住她的手,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。

二舅媽結巴了:“二、二十萬……哦不,五十萬。”

“我可以借。”祁星牧輕飄飄地說,“不過最近的現金周轉不靈,如果是二十萬,還錢的時間可以寬裕些,五十萬的話就需要盡早還清,但既然都是一家人,利息就不要你們的了。”

表哥瞪大眼:“你說真的?”

“當然。”祁星牧說,“現在就簽借條,但這借條得你來按手印。”

他盯著表哥。

表哥幾乎沒有思考:“好,我跟你簽。”

借條上標明:

借款五十萬,還款時間為十天。

想也知道,這筆錢會被拿去作為賭資。

言樹良和三姨父不停勸說祁星牧,讓他別沖動。

這錢基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,這年代只要夠賴,欠錢的就是大爺,討債難上加難。

但祁星牧完全不在意。

二舅一家收到轉賬樂得合不攏嘴,二舅媽甚至熱情地跑進廚房去做飯了。

祁星牧收起欠條:“我和頌頌下午要去看電影,午飯就不吃了。”

兩人離開家。

頌頌憋了很久,礙於家裏人多沒法發作,出門就忍不住吼道:“你到底在幹嘛啊?!行俠仗義嗎!就算你不出手我爸也不會借錢給他們的!每年都這樣大家早就習慣了,他們現在別想從我們家拿走一分錢!”

“你能不能小聲點?”祁星牧堵住耳朵,“吵死了。”

頌頌是真氣到了。

那不是五百塊,也不是五千塊,是五十萬。

就算他有錢,也不能給不值得的人拿去揮霍吧!

祁星牧:“我今天的身份是你男朋友,八爪魚都快騎我頭上拉.屎了,當著我的面讓你去給老男人當小三,這我能忍的啊?”

頌頌:“借錢也是你扮演男朋友的一環嗎?”

祁星牧:“少陰陽怪氣了,我有自己的計劃。”

走前,楊珩把車鑰匙給了他們,讓他們開車回去。

祁星牧拉頌頌上車,給她分析:“他們之所以簽得痛快,是把我當成一家人,一家人收賬哪有撕破臉的?但實際上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,他們家兩個賭徒,輸光五十萬只是幾天的事,十天後,我會請人上門催收。”

頌頌:“催收?”

祁星牧嗯了聲:“合法催收,你家人不方便做,我很方便。”

“這種人是不會改的,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毒攻毒,比他更毒,毒到他不敢再犯。在合法的範圍內,找幾個人攪亂他們的日常生活,讓他們沒機會去你家人工作的地方撒潑再簡單不過,我讓八爪魚簽借條也是打算從內部分裂他們。”

頌頌一頭霧水:“什麽意思?”

祁星牧輕描淡寫地問:“你舅舅和舅媽感情如何?”

“一般。”頌頌想了想,“這麽大年紀的二婚夫妻還沒有孩子,能親密到哪裏去?”

祁星牧平靜地說:“八爪魚簽了借條,催收的人上門收賬,一段時間後他們一定會受不了,這時候只要稍加暗示收賬只找債主本人和親屬,你舅舅被一起騷擾了那麽久,離婚也不是不可能,這家人五毒俱全,分開了至少毒性能輕一點。”

“至於那女兒和她兒子,繼續賴也好,搬走也好,反正不會再打擾到你們。”

頌頌好不容易才捋清了他的計劃:“……可是這一切成功的前提,是你的五十萬根本要不回來啊。”

祁星牧:“本來也沒想要。”

“當一個人的錢這輩子都花不完的時候,五十萬和五十塊在他眼裏就沒有太大的區別。”他淡淡地說道,“你這是什麽表情,你不會以為我這五十萬是為了你吧?”

頌頌:“不是嗎?”

“自戀。”他如此說道,“是他們礙到了我的眼睛。一想到以後每年都要見面,我就生氣,一想到八爪魚說那些老男人和我一樣帥,就更生氣了,五十萬是買我的心情,懂嗎?”

頌頌:“你就確定以後每年都會見面嗎?”

祁星牧翹起唇角:“我說歲歲有今朝,就一定會有今朝,不信走著瞧。”

頌頌:“走著瞧就走著瞧。”

他忽然問起:“楊珩說你開車技術不好?”

頌頌:“是有這麽回事,不然去年也不會撞到你。”

祁星牧下車,拉開副駕駛的車門:“車還是要練的,萬一你以後有急事也用得到,你去開,我教你,過年路上人少,正適合練車。”

頌頌一聽要開車就哆嗦:“不、不了吧,我開車沒有天賦,老老實實坐車就好……”

“開。”祁星牧直接把她從副駕駛抱下來,繞了一圈抱到駕駛室。

頌頌揪著他的領子:“你到底什麽時候起——”

“——可以對你想抱就抱了嗎?”

他截住她的話,霸道地說,“就算其他時候不行,今天我是你的男朋友,就是可以。”

祁星牧坐到副駕。

頌頌不停地朝前調整座椅。

他冷眼看著:“椅子再繼續朝前拉,你的腳還有空間踩油門嗎?”

頌頌就回頭問他:“左邊油門,還是右邊油門?”

祁星牧:“……”

原本他只是平常地坐著,聽到這話,默默地坐直,並且把安全帶系上了。

頌頌幾乎是戰戰兢兢地上路。

祁星牧在旁指導:“不要總是動方向盤,我說不要動方向盤,不要動——不要——你在劃船嗎!車都晃成這個樣子了!”

頌頌心想:這真的是追求者該有的態度嗎!他好兇哦!

祁星牧:“剎車!要開進池塘裏了!再踩油門我們就要淹死去做苦命鴛鴦了!剎車啊——”

“轉向燈,轉向燈——往哪邊轉?你左右不分嗎?!”

從前頌頌想過,不拍戲他會去做什麽,想了一圈也沒有合適他的職業。

但在這一刻,她悟了!這種天賦奇才,不去駕校當教練簡直可惜了!他好像生來就是幹這一行的料!

頌頌完全被他吼懵了:“你不要鬼叫啊,耳朵都要被你吼聾了!”

祁星牧:“你別亂開我就不叫了!”

祁星牧問:“咱爸從前是交警嗎?”

頌頌糾正他:“……是我爸。”

祁星牧:“如果不是交警放水,真難想象以你的技術是怎麽考過的駕照。”

頌頌不服氣:“我只是拿到駕照後太多年沒開車忘了而已……當年考試是一次過的!”

祁星牧提醒她:“轉彎了,準備變道。”

這次頌頌很快反應過來了,撥動轉向燈,打了方向盤。

車廂裏,沈默震耳欲聾。

過了幾秒,祁星牧終於開口,他不解地問:“你變到非機動車道上,是想幹嘛?”

頌頌:“……”

似乎是為了配合她,車忽然顛簸起來,速度一點點變緩。

頌頌察覺不對,控制著車子停在路邊。

車壞了。

這裏在郊外,四周荒無人煙。

近處只有一片荷塘,冬日裏早已蕭索得沒有荷葉了。

頌頌看看車,又看看祁星牧,溫吞地說:“你看,我就讓你不要吼吧,現在你把它吼壞了……”

祁星牧靠著椅背,有些喘不過氣。

他動手解開襯衫的領口,按下車窗,撐在窗邊深呼吸:“我也是剛剛才知道,這還是輛聲控車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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